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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別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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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6章 別離

龍隱讓他不要哭, 鳳清韻聞言反而哭得更兇了,以至於一句話都說不出來,當即撲向那人懷中, 淚混著血流了一臉,看起來好不可憐。

此刻龍隱整個人抱起來的觸感就像是抱一個融化到一半的雕塑一樣, 沒有任何溫度,亦沒有任何呼吸和心跳,涼得人心下發麻。

那金色的, 宛如融化的金沙一樣的流體蹭了鳳清韻一臉, 他卻完全不管不顧,埋在對方的脖頸處一個勁地往下掉眼淚。

可他哭卻並不出聲,就那麽死死地咬著下唇,任由淚水順著睫毛往下淌。

分明前一刻還是殺人不眨眼的模樣, 下一刻卻掛著淚哭得我見猶憐, 如何讓人不心碎。

然而龍隱不愧是天道,果然非一般人,見狀竟然還能笑得出來:【鳳宮主果然是一代英豪, 抱著半截相公都不害怕。】

明知道這人是故意想逗自己笑,鳳清韻卻怎麽也笑不出來, 他甚至哭得連話都說不出來, 淚珠不斷地洶湧而下, 哽咽了半晌才哭著道:“我好想你……可我已經……”

——【可我已經連你完整的模樣是什麽, 都已經想不起來了。】

這對鳳清韻來說簡直是毀天滅地的打擊,他甚至沒辦法將此宣之於口, 只能擁著人一味地流淚。

那眼淚之中飽含的不止是思念和悲傷, 還有愛意和說不盡的委屈。

龍隱見狀心都碎了,再沒了逗人的心思, 連忙在他心中哄道:【好了好了,沒關系的……不哭了乖,我相信你,我相信我們小薔薇一定會很快很快就能把我想起來的。】

然而他越是安慰,鳳清韻反而越是想落淚,他眼角不斷留下的眼淚就那麽順著臉頰滴在龍隱融化而成的金流中,隨即一起匯入他身後那看不見邊際的金海中,消失不見了。

鳳清韻摟著人一言不發地看著這一切,有那麽一瞬間,他甚至恨不得自己也化作一捧流沙,這樣就能永遠湧入這股金沙之中,再不分離了。

可那種沖動的念頭只是一瞬,快到連龍隱都未能窺見,便徹底消失不見了。

——若是被他聽見,他肯定會不高興的。

鳳清韻埋在那人的肩頭暗暗想到,而後以極快地速度收斂了一切陰暗的情緒,只是閉上眼任由悲傷和眼淚一起擴散。

龍隱眼下動彈不得,又見他哭成這樣,整個人心都碎了,根本來不及發現——那些仙人用了上百年才研究出的控心之術,鳳清韻短短十幾天便學會了。

故而他自然也就不知道,方才短短幾秒的時間內,鳳清韻心下到底閃過了多麽陰暗的想法。

而待到重逢之日,這人如何借著控心之術戲耍於他,這就是後話了。

眼下從表面上看起來,任誰恐怕都看不出這抱著道侶哭得肝腸寸斷的大美人,殺人如砍瓜切菜時到底又是怎樣一副光景。

龍隱眼見怎麽勸都勸不住,最終只得作罷,像個人形雕塑一樣靠在那裏,任由那人抱著他哭了個徹底。

待到鳳清韻的眼淚終於少了幾分後,龍隱見機立刻道:【這可是分別前的最後一段時光了,雖說小別勝新婚,但鳳宮主難道當真打算就這麽哭過去嗎?】

此話一出,才算是踩到了鳳清韻的命門上。

他頓了一下後,終於松開龍隱,緩緩從對方懷裏坐直了身子,忍著喉嚨的哽咽,一言不發地擦了擦眼角的眼淚。

卻見他面頰上粘得全是淚水和從龍隱身上蹭來的金光,一眼看上去無比可憐,就像是被人強按著打了標記,正在委屈的流淚一樣。

甚至他身上那件由龍隱親手繡上魔紋的劍袍,此刻也被之前的戰事磋磨得不成樣子。

不少破裂的布料之下還能看見勉強愈合的肌膚,配上他那泫然欲泣的表情,整個人怎麽看怎麽可憐。

然而鳳清韻本人卻對自己眼下的狀況一無所知,他就那麽坐在龍隱面前,執拗地攥著那人僅剩的左手,低頭一邊哽咽一邊擦著自己的眼淚。

龍隱心下軟成了一片——他還只是一株連一千歲都不到的小薔薇而已。

他原本該在自己的庇護下無憂無慮地長大,不該經歷那些風雪與嚴寒。

好不容易求來了安穩而美好的一生,可他們的這一生又太短,匆匆一年過去,便要眼睜睜看著對方將自己遺忘。

怎麽可能甘心呢?

他們還有那麽多遺憾沒有圓滿,還有道侶大典沒有辦,還有蛋沒有孵出來,天底下還有好多好多的地方沒有去過。

他甚至都沒能陪他走過一個百年。

連凡人都不如。

原來這天底下,僅僅是遺憾二字,便足以將人溺斃。

可千言萬語匯在龍隱心頭,最終卻只化作了一句話:【鳳宮主哭得倒像是只小兔子。】

他還是不忍心,不忍心將一切說出口,讓他本就傷心欲絕的小薔薇,哭得更難受。

然而聽聞此話,鳳清韻卻咬著下唇難得沒有罵他,紅著眼睛緩了半晌,才開口啞著嗓子道:“……通天老祖歸位了,那位天狐大人跟我說,仙界的事不用我們考慮,他們自會處理好。”

龍隱並不意外:【他們倆白吃白喝這麽久,也該幹點實事了。】

【不過本座記得通天之前下界時,好像也是私自下界的吧?】龍隱自己快化成一團泥了,卻還有空幸災樂禍別人,【一碼歸一碼,估計天條也饒不了他,等那老狐貍飛升之後,他男人估計已經在牢裏了。】

“……?”鳳清韻聞言一怔,有些愕然地睜大了眼睛,“要坐很久嗎?”

【坐應該是坐不了多久,但堂堂上神隔著天牢的水簾跟自己老婆相對無言,想想也挺樂的。】龍隱幸災樂禍了沒一會兒,便有些得意忘形了,【不過那玉佩精本身話就少,平常生活跟坐牢也沒什麽兩樣,不必替他擔憂。待到他們把仙界那些腌臜事擺平之後,你上去的時候,剛好就清靜了。】

然而這話不知道哪個字戳到了鳳清韻的痛點,他聞言就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,當即擡眸紅著眼眶看向龍隱,一時間連眼神都在顫抖。

龍隱心下一跳,驀然意識到自己到底哪說錯話了,於是連忙道歉道:【本座一時糊塗,說錯話了,宮主別生氣……】

言罷他又趕緊改口道:【等到咱們一起飛升的時候,仙界就清靜了。】

然而哪怕他改口快如迅雷,鳳清韻還是紅著眼眶坐在那裏瞪他。

他就那麽死死地抿著唇,一副倔強到不願落淚的模樣,看得人心疼不已,恨不得將他抱到懷裏好好哄一哄。

便是在前世天崩之時,鳳清韻明知道自己一生錯付,飛升無門,甚至以為自己再沒有來生時,也沒有像眼下這般悲慟過。

龍隱頓時感覺自己是個混賬,一時間為了哄人什麽話都說得出來:【本座當真說錯話了,求求鳳宮主大人有大量,饒了我這次吧。】

【待到你想起來時,本座任你擺布,保證你怎麽騙我,哄我,我都絕對不生氣,好不好?】

鳳清韻聞言沒說好也沒說不好,只是撲簌著那被淚打濕的睫毛垂下了眼瞼。

龍隱實在是沒辦法了,以為他還在生氣,剛打算再說些什麽時,卻聽鳳清韻垂著眸子冷不丁道:“……我把慕寒陽殺了。”

龍隱一楞,不知道他突然說這個幹什麽,但還是順著他的話道:【本座看見了,留那廢物活到現在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。】

鳳清韻終於紅著眼眶擡眸看向他:“以後再也沒有這個人了,你不要再不高興了。”

龍隱怔了半晌後驀然笑道:【本座身為正房,氣量那麽大,怎麽可能不高興呢。】

他說著柔下了語氣:【從今往後,咱們都要開開心心的,宮主也要開開心心的,好不好?】

鳳清韻卻只是抿著唇掛著淚不答話,龍隱見狀佯裝不滿道:【都道是等價交換,本座都答應任宮主隨意擺布了,宮主眼下怎麽倒又裝起啞巴了呢?】

然而鳳清韻一點等價交換的意思也沒有,他固執地移開視線,紅著眼眶不願答應。

——沒有你,我怎麽可能開心。

龍隱見他倔強如此,心下實在是又酸又麻,還想再說什麽的時候,鳳清韻便轉移話題般,直接從戒指中將鮫人蛋拿了出來,攏在懷中用妖氣溫養起來。

蛋蛋昨天晚上才吃完飯,一天過去倒也不是太餓,於是吃飯時便一心二用地打量起周圍。

心上人不遠萬裏來看自己,就那麽席地而坐,抱著鮫人蛋安安靜靜地溫養著。

那實在是過於美好的一幕,美好到龍隱一下子楞在了原地,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。

恰在此刻,一滴金色的液體從鳳清韻臉頰流下,滴到蛋殼上,蛋蛋楞了一下,稍微往後仰了一點,就像是在擡眸看他一樣:【爹爹?】

——那是一道脆生生的童音,聽不出男女來,只是異常乖巧,聽起來可愛無比。

聽到那聲音的一瞬間,鳳清韻一楞,隨即不可思議地低頭道:“……剛剛是寶寶在說話嗎?”

見鳳清韻竟然能聽到自己說話,蛋蛋瞬間便把滴在自己蛋殼上的東西給拋之腦後了,轉而高興不已地喊道:【是蛋蛋!】

【爹爹能聽到蛋蛋說話了,哇!】它興奮至極地蹭了蹭鳳清韻的手心,【爹爹親親!】

這尚未破殼的小鮫人根本不知道什麽叫煩惱,明明剛剛才被人綁架走,眼下卻又開開心心起來。

一時間,整個山洞內離別的傷痛都好似被它沖淡了。

鳳清韻捧著他輕輕將它舉起,低頭吻了吻它的蛋殼,而後輕輕垂眸掩住了自己眼角的淚痕,揉了揉它的蛋殼道:“乖寶寶,看看你父親。”

直到鳳清韻開口提醒,蛋蛋才轉過蛋殼“看”向那座宛如金子一樣的雕塑,進而震驚地意識到那竟然是龍隱:【父親!你怎麽變成這個樣子了?】

龍隱反倒是對自己的狀態接受良好,輕哼了一聲道:【怎麽,不覺得父親這個樣子看起來很厲害嗎?】

【不覺得。】蛋蛋直言不諱道,【父親都只剩半截了,看起來有點醜。】

鳳清韻心下一顫,眼神幾乎是瞬間就低落了下去,顯然是被戳到了傷心事。

龍隱見狀立刻急了眼,當即恐嚇道:【你這倒黴孩子怎麽跟父親說話呢?重新說!小心我給你黃搖出來。】

面對如此殘忍的威脅,蛋蛋卻絲毫不害怕,而且還毫不記仇地仰著臉關心道:【父親是生病了嗎?】

這倒黴孩子清澈又愚蠢,簡直是鳳清韻哪疼它往哪戳。

龍隱連忙應了一聲:【是啊,父親得了見不到你爹爹就要融化的病。】

【真的嗎!】蛋蛋被唬得信以為真:【聽起來好嚴重!】

【騙你的,小傻子。】龍隱惡劣到連小孩子都逗弄,【你怎麽這麽好騙啊?孵出來不會真是個小王八吧?要是個小王八,我和爹爹可就不要你了。】

從古至今,對小孩子殺傷力最大的一句話莫過於“你爹娘不要你了”。

蛋蛋聞言立刻急了,當即緊張地擡臉“看”向鳳清韻,一時間都快急哭了:【爹爹,什麽是小王八?蛋蛋不會是小王八吧?】

眼看著這麽小的孩子被龍隱帶的一口一個王八,鳳清韻眼角的淚尚未幹涸,卻終於被迫從那股悲傷中抽離了出來:“……別聽他胡說八道,蛋蛋是鮫人,而且小王八……小甲魚也不是什麽不好的靈獸,不要跟你父親亂學稱呼,對別人不禮貌。”

【哦哦。】蛋蛋連忙道,【那什麽是甲魚啊?】

鳳清韻揉著它的蛋殼給它解釋道:“就是一種有背甲的靈獸,等寶寶長大了就能見到它們了……”

此刻的他們就像是天地間最平凡的一家三口一樣,那些哀苦的,一眼望不到前路的命運,在此刻,都給這短暫的歡喜讓開了一條路。

三人漫無邊際地聊了很多,似是故意回避那些沈痛的話題一樣,鳳清韻和龍隱一時間誰都沒有提到相關事,只是暢想著那些美好到失真的未來。

只不過龍隱此人惡劣至極,不舍得欺負老婆,聊著聊著便總是撿著孩子欺負。

他恐嚇蛋蛋,說他們要在孵出蛋蛋之後,飛升去仙界過二人世界,把它一個人丟在下界,讓它跟著白若琳或者月錦書修行,什麽時候修煉到渡劫,什麽時候再飛升去見他們。

蛋蛋信以為真,一下子就炸了:【蛋蛋不要!】

一邊說一邊還委委屈屈地往鳳清韻懷裏拱:【爹爹……】

“……你老是逗孩子幹什麽!”鳳清韻連忙把可憐的蛋蛋抱在懷裏,揉著它的蛋殼安慰道,“你父親騙你呢,咱們不理他。”

脾氣再好的蛋蛋此刻也被欺負出了情緒:【……父親壞,總是欺負蛋蛋!】

龍隱聞言卻對蛋蛋的自稱非常有意見:【北辰道友,你有那麽威武的名字,怎麽老喊自己蛋蛋?這聽起來根本不像劍尊和魔尊的孩子,反倒像是誰家的小狗小貓,難道為父給你取的名字你不喜歡?】

聽到他煞有其事地喊自己道友,蛋蛋一下子便被轉移了話題,當即解釋道:【可是之前的大灰狼喊蛋蛋蛋道友,月月姐姐也喜歡喊蛋蛋蛋蛋……】

龍隱被它蛋過來蛋過去的說得頭大,連忙道:【好好好,你說什麽是什麽,停停停。】

鳳清韻聞言驀然破涕為笑,忍俊不禁地看著他們倆。

龍隱無可奈何地妥協之後,似是想彈一下蛋蛋的腦門,奈何他已經沒有手了,只能放棄了這一打算繼續道:【那麽尊敬的蛋道友,還記得之前你爹爹給你的任務嗎?】

蛋蛋立刻昂首挺胸道:【蛋蛋記得!】

龍隱煞有其事道:【好,那就重覆一遍聽聽看。】

蛋蛋於是磕磕巴巴地重覆起來:【父親叫龍隱,是爹爹的心上人,是……呃,是爹爹的道侶,還是——】

它猶豫了一下,而後語出驚人道:【還是每天晚上陪爹爹睡覺的人!】

此話一出簡直堪稱振聾發聵,連鳳清韻都從悲傷中抽離出來了一瞬——不能再讓月錦書帶孩子了!

【好好好。】龍隱聞言卻忍俊不禁道,【看來你爹爹沒白養你。】

然而可憐的小鮫人蛋腦子還沒桃仁大,被龍隱這麽一打岔,一下子便卡在了那裏,變成了一個小結巴:【還有……呃……還有……】

鳳清韻終於忍無可忍地看了它那個王八蛋父親一眼,而後抱著蛋蛋低聲提醒道:“再過不久,爹爹就要忘了父親了……所以蛋蛋現在的任務是什麽?”

蛋蛋一經提醒,立刻了然道:【蛋蛋現在的任務就是要牢牢地記住父親,等到爹爹忘記他之後,幫爹爹想起來。】

鳳清韻聞言溫柔地笑了一下,低頭吻了吻它的蛋殼:“對的,謝謝我們的乖寶寶。”

得到了誇獎,蛋蛋越發乖巧起來,扭頭認認真真地觀察起龍隱。

它還不懂什麽叫害怕,只是覺得此刻的父親生病了好可憐,自己要好好完成任務。

龍隱卻在此刻道:【錯了,你之後最要緊的任務,是別讓你爹爹難過,別的都無所謂,記住了,之後無論他想得起來也好想不起來也罷,你都一定要讓他開心。】

蛋蛋楞了一下,壓根沒發育完全的大腦根本處理不了這麽覆雜的命令,當即轉過臉“看”向鳳清韻。

鳳清韻聞言眼底泛起水光,面色溫柔地笑道:“別聽他的,聽爹爹的。”

蛋蛋畢竟是吃著鳳清韻妖氣長大的,在兩人的命令矛盾之時,他當然以鳳清韻為主:【好的,蛋蛋聽爹爹的。】

鳳清韻笑著摸了摸它的蛋殼,卻在垂眸之間掩住了眸底的淚光。

之後在蛋蛋嘰嘰喳喳的聲音中,三人聊了很久,久到蛋蛋的聲音逐漸緩了下去,最終像是睡著一般,靠在鳳清韻懷中徹底沒了聲音,只剩下緩和平穩的妖氣起伏。

鳳清韻一開始還以為是它累了,可緊跟著過了沒多久,他竟然也感受到了一股難以抗拒的困意。

——時間到了。

鳳清韻怔了一下後,突然止住了話語,空間內一時間安靜得落針可聞。

眼見著面前人再一次紅了眼眶,龍隱心疼不已,連忙和聲道:【好好的,怎麽又哭了?】

鳳清韻卻沒有說話,只是擡手擦幹了眼角的淚珠,含著哭腔鄭重道:“……我不會讓你等太久的。”

【好。】龍隱在他心中一笑道,【我相信你。】

【別哭,我會一直看著你的,直到你想起我的那一日。】

困意襲來,鳳清韻再忍不住,眼淚決堤而出,卻難以抗拒那陣困意被迫閉上了眼睛。

【睡吧,小薔薇。】

——等你一覺醒來時,我會換一種方式陪在你身邊,所以,不要害怕。

鳳清韻最終還是抱著鮫人蛋靠在那人懷中,不甘地閉上了眼睛。

溫柔的白光灑滿了他整個身體,睡著之後,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,夢中他們沒有來生,所有的遺憾都在第一世得到了圓滿。

他們還在仙宮和魔宮辦了兩場道侶大典,道侶大典結束後的第一個春日,他看到山花開滿枝頭,滿室的芬芳和朝陽的光輝一起灑滿了大地。

那是很好,很圓滿的一生。

可在夢中走完一生後,鳳清韻站在終點時,卻看不清身旁人的面容了。

他亦記不清那人的名字,只能感受到那人輕輕低頭,隱約之間,一個輕如鴻毛的吻落在他的面頰上。

……吻自己的人是誰?

那人似乎說了什麽,可他並沒有聽清楚。

而後那人似乎是笑了一下,隨即在他腰上輕輕推了一下,將他送出了夢境。

而後天光乍破,一縷皎潔的白光驀然灑在他的身上,再睜眼時,鳳清韻發現自己正抱著鮫人蛋睡在山野之間的無邊的月色中。

那月光籠罩在身上並不顯寒意,反而透著股說不出的暖意,煨燙得他渾身發熱。

然而身上的熱意卻並不足以遏制他心底的冷。

此刻的他就好似大夢一場般,渾身上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悵然若失感。

莫名的悲傷與刺痛縈繞在他的心頭,就好似將什麽人徹底地從他生命中挖去那樣痛。

可鳳清韻卻有些茫然地看向天幕間的明月,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為誰而痛。

明月高懸在天幕,月色如此皎潔,可今夜竟是個上弦月。

……並非滿月的時候,也會有這麽皎潔的月光嗎?

鳳清韻不知道。

他只是在這股月色下,沒由來地感覺到,他的花好像謝了,來年春天也不知道會不會再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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